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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十三:翠衣發華洛(之少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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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冷的月光照在宏偉的太極宮上,掩去了一切暗湧雲動。延平郡王姬璋從宮城中踏雪出來,策馬沿著皇城根角向東北方行去。在一座敞大的官衙面前停了下來。兩個戴著帽子的小廝連忙從大門迎了上來,接過姬璋甩下的馬韁,垂頭道,“大司。”

姬璋應了一聲,大踏步的進了府衙。

這處府衙便是行人司所在之地,位於皇城東北角,位置有幾分偏僻,外表看著既不高大,也不華偉,但在這片長安各大官衙群聚的地方卻是十分知名,其他各部的官員上下值經過行人司的大門,都忍不住放輕了腳步,謹言慎行,唯恐有什麽自身不當之處被行人司抓住。行人司官衙外面看著不起眼,走進去裏面卻頗為寬敞,正院為三進,第一進大堂七間,乃是司中辦正事的場所,姬璋進了二進。雖是夜裏,府衙中依舊有不少執事之人,來來往往,俱都行路無聲無息,一身灰撲撲的衣裳,姿貌無特殊之處,對著經過的姬璋行了一個拱手禮,又轉身去做自己的事了。

姬璋在自己屋子中處理了一會兒事情,起身離了屋子,從月門進了東跨院。守候在第二進跨院西廂房門外的兩個暗人女屈膝道了一聲,“大司,”姬璋點了點頭,從懷中掏出一塊銅符,吩咐道,“將這門打開。”

春十二和秋十三二人接了銅符,與手中另半塊堪合了,方取了腰間鑰匙,將廂門上掛的碩大黃銅鎖打開,紅漆隔扇門一推開,裏面繁浩的文檔便顯露出來。房中陳列著十數架棕漆杉木書架,按年頭從裏到外分立,層層疊疊的羅置著行人司歷年以來搜羅的信息檔案,靠近門扇上的架子上擺放的近年資料,瞧著還算整潔,越往室內深處,念頭越遠,文檔上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灰。

姬璋點燃了屋中的燭火,徑直來到室內中深處的一起架子前,這座杉木架子上存的是天冊五年的資料。他目光脧過,抽出其中一份文檔,從裏頭出來,吩咐守在門前的女暗人道,“取個火盆過來。”

春十二面上神色一絲不變,屈膝應了一聲“是。”,轉身離去,不一會兒,果然捧了一盆火盆過來,放在檔案室外間。

姬璋將手中的文檔扔入火盆,一抹暈黃的火焰舔起,迅速的將微黃的麻紙吞沒,其上字跡密密麻麻,夾雜了一條記錄:“……十月乙醜,於湖州一顧姓人家發現一女童,疑為當年延州丹陽主之女也!”很快的,在炭火火力的迸發下,紙角被徹底卷進,陡然燃起一道明亮的火蛇,迅速的縮成一團,漸漸化為灰燼。

韓國公府上院榮和堂中,秋色帳幔厚重的垂下來,一角香案上鎏金鴨形香爐中吐出嬸嬸寧神香煙,秦老夫人坐在上首的圍子羅漢床上,精神矍鑠,花白的頭發往後梳起在腦後結了一個圓髻,問顧鳴道,“大郎,公主和留兒回京已經有三個多月了,你怎麽還不把她們接回來?”聲音大有不滿之意。

流黃的燭火將堂中照耀的帶著一絲暖色,年節裏,顧家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用了一頓團家宴,待到散去,顧鳴留下來在榮和堂陪著老母,如今聽得母親提起久在宮中的公主妻子和流落在外尋回的嫡女,眉頭不自覺的一蹙。

他雖然也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回來,卻在心底認為,七年前的那段舊事,自己固然也有些小錯,但丹陽公主那樣決絕,劍向庶女,拋夫而去,卻也是著實不賢,極大的失了婦道。如今阿顧平安找回,當然是好事,但也就更襯明了當年公主仗勢淩人,小題大做。所謂家和萬事興,他雖然心中偏愛妍娘和阿瑜些,但對公主這個結發妻子也不是沒有感情的,若是公主如今想要重回顧家,他也願意和氣接納。但若要他放下身段親自去接公主和阿顧,卻是絕不可能。

他隱平自己的眉心,笑著對秦老夫人道,“瞧母親說的,她們也是我的妻子和女兒,我難道不願意她們回家麽?”

“你嘴上說的好聽,”秦老夫人甩開他的手,不肯要他攙扶。上了年紀的老人多半有一點小孩子脾氣,發作道,“我只見著你根本沒去接她們娘倆兒!”她拄了拄手中拐杖,沈聲訓道,“大郎,那可不是旁人,可是公主,難道你以為你只在國公府裏坐著,公主就能自己回來麽?”

“大郎,”她苦口婆心道,“公主為先帝愛女,下降咱們家的時候,主動要求不建公主府,僅在國公府前列雙戟。入府之後,以舅姑禮事你阿爺和我,後來雖然有七八年不曾生育,但也是因著中間給你阿爺守了三年孝期。孝期滿了不久,她便親自操持,為你選了身家清白的蘇氏女入府為妾,蘇氏生了長女,她對阿瑜也並無薄待。滿長安的百姓,誰人不稱讚丹陽公主婦德寧馨,堪為皇室楷模?”

她瞄了一眼立於堂上一邊滿頭珠翠的年輕女子,唇邊擬起冷諷笑意,“若不是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,咱們家中還和睦好好的,怕是公主早給留娘添了個弟弟。當年終究是我們顧家對不住公主,後來你又護著那對賤妾母女,這才讓公主傷了心,拋家入宮,整整七年,都再也沒和顧家通過一絲音訊。時至今日,既然留兒找回來了,無論如何,你總要給公主一個臺階下,將當年的事情揭過去,才是家和興旺之道。”

顧鳴的妾室蘇妍侍立在顧鳴身後,聽聞秦老夫人的話語,面上閃過一絲難堪之意。

這些年,公主離府,顧國公身邊只有自己一個女人,明面上國公府雖然是老夫人管家,實質上很多權力已經落到自己的手上。除了一些面子上的尊榮,她和國公府女主人也沒有差多少了,但在老夫人和旁人眼中,她永遠不過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妾,縱然是良家子,身份清白,但和那位有著先帝同胞母妹身份的主母丹陽公主相比,低微的如同一輪明月旁黯淡的星子。便是她的長女顧嘉辰,這些年在府中金尊玉貴,受盡長輩疼愛,但一旦公主的嫡女顧令月找了回來,便被遠遠的比了下去。

只是她心中再是委屈,面上也不能露出分毫來,上前在地上跪了下來,“老夫人,國公知道你是心疼公主。公主自是賢淑大方,當年親自做主納了妾入國公府,此後一直以來從未虧待過妾,若非後來出了那件事情,想來到如今妾和公主還是一對好姐妹。若能夠讓公主點頭答應帶著三娘子回府,便是讓妾去公主面前磕頭認錯,長跪不起,妾也是願意的!”

她跪在地上,磕了三個頭,擡起頭來,面上未語淚先流。

蘇妍並不是十分美人,但能得顧鳴這般癡心相待,為之不惜得罪公主,對抗皇室,自然也很有幾分風情,如今雖然已經將近三十歲,但這些年保養的極好,兩道晶瑩的淚珠流落臉頰之上,一片楚楚可憐。秦老夫人看著她這般作態便有些惡心,冷笑道,“你說的真是笑話。公主不肯回顧家,不正是因著記恨國公身邊有一個你,你若是當真有心,不若就此自裁,想來公主瞧著你去了,心中出了口氣,倒是有可能就此回府。”

蘇妍聞言面色慘白,身子微微顫抖,搖搖欲墜,跌坐在地上,求助的看著顧鳴。顧鳴本自被秦老夫人說的有幾分意動,如今瞧著愛妾楚楚可憐的模樣,一把猛火從胸肺之間揚起,甩了袖子梗著脖子道,“母親你不必再說了!公主太過驕縱,當日留娘丟了,我是她的親阿爺,難道心裏就不難過麽?但是公主太過得理不饒人。三娘丟了固然不好,但她已經杖殺了所有跟著我出去的下人,還覺得是阿瑜有意害的留兒丟了的,不肯放過阿瑜。可天可憐見,阿瑜當年也不過是個三歲多的小娃兒罷了,哪有那麽多壞心眼?莫非真要阿瑜將一條命陪給她妹妹,公主她才滿意?”

“你——”秦老夫人被顧鳴氣的渾身直哆嗦,猛的起身,只覺得眼前一黑,幾乎摔了下去。

“母親,”顧鳴吃了一驚,連忙撲上去扶住。

“你個糊塗貨喲!”秦老夫人打了顧鳴一下,揚聲道,

“公主那是什麽人?那是太皇太後的親生女兒,如今聖人的嫡親姑姑。她雖然依著家禮待我們,但咱們就真的能將她當普通媳婦了麽?你要記得清楚:她是君,我們是臣,你連君臣之分都守不清楚,我怎麽還指望你光耀顧家門楣?你以為你是戰無不勝、攻無不取的戰神,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公主的娘家人,你這樣薄待公主,難道他們真的心中對你沒有怨言?若當真如此,為什麽,你身上除了個國公爵位,再也沒有授實官,也沒有在十六衛或是北軍中掛職?又為什麽這些年你再也沒有上過戰場?這些年,你還沒有受夠教訓麽?你這般梗著脾氣,是打算一輩子賦閑在家,做個永遠讓人看不上的空頭國公麽?”

“母親這麽說便不對了!”顧鳴聽的母親的這話十分不入耳,冷笑著反駁道,“我是韓國康公後裔,自幼熟習兵法,戰場上用兵如神,自平陽郡公薛節病逝之後,如今大周武將之中還有誰能與我比肩?此時大周是沒有起什麽戰事。待到狼煙四起的時候,”他唇角浮起一抹自得的冷笑,“如今那位小聖人還不是得上門求我掛帥出征?”

秦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,閉了閉目,大感痛心。

知子莫若母。她的這個長子,兵書的確是自幼讀了不少,也經了一些戰陣,但要說實用和機變魄力上,卻是遠遜於他的父親顧隸。當初朔方一戰能夠大獲全勝,多半還是仗著亡父顧隸在朔方軍中多年的威望及對東突厥的震懾力,並且正逢突厥內訌,龍末可汗急著回去清理內政,無暇他故。如今又有好些年過去,顧隸的餘威漸漸散去,大周新一代武將中也將湧現出後起之秀,顧鳴著實沒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,他卻依舊沈浸在七年前的那一場大勝之中,洋洋自得,自認大周第一名將,等著再逢當年突厥大軍壓境皇帝無將可遣千載難得一遇的機遇,不肯向公主以及公主身後的皇家低頭。

這些年來,也就是皇家出於自身的驕傲矜持,不肯對國公府行落井下石之舉,長安權貴不知當年內幕詳情,方與韓國公府維持一些面子上的交往。若是待到明白過來韓國公府已經遭了皇家的徹底厭棄,怕是……今後長安權貴階層就再無韓國公府的一席之地了!

秦老夫人森森打了一個寒顫,若說剛剛自己還痛惜顧鳴的面子,此時已然當機立斷,睜開眼睛決然道,“大郎,你若還認我這個做娘的,便聽我的,前往求見公主,好好跟公主賠個話,將公主母女接回來。”

她這話說的極重,顧鳴驚出一身冷汗,不敢違逆母親意思,只得伏下身去,拜道,“母親,兒子聽命。”

秦老夫人松了一口氣,靠在羅漢床背後,握著手中的佛珠疲憊道,“這件事就這樣吧!這榮和堂,不是蘇氏這個妾室該踏足的地方,你帶著她回去!若三個月內,不能將公主接回來,就不要到這榮和堂來見我了!”

明泉坊中,韓國公府發生的這段插曲,於飛閣中的阿顧是自是不會知曉的。秦老夫人的謀算和蘇妍的委屈,對於她而言,都是過眼的雲煙,還不如自己摹的一道帖子和煎的一鼎茶來的重要。過完年,很快就開了春,到了三月上巳,正是一年春日裏景色最好的時候,宮中的一眾公主都是女兒家,雖然神宗皇帝駕崩之後,十分悲痛,但守了這麽久的孝期,早已經是靜極思動。再加上春和景明,不免便攛掇著太皇太後付芙蓉園春游。太皇太後想著愛女丹陽即將出宮,臨行之前,怎麽著也要高高興興的玩耍一日,便痛快的應了。

到了上巳這一日,卯時三刻,千牛衛和羽林軍奉著帝駕和太皇太後的座車出了太極宮,其後唐貴太妃、丹陽玉真兩位大長公主、以及先帝三位未出嫁的公主並阿顧的座車緊隨在後,燕王姬洛騎馬陪行,浩浩蕩蕩從宮城出來,沿著夾城向長安城東南郊的芙蓉園款款而去。

垂在車中的香球隨著朱輪在夾道上的行駛而輕輕晃動,阿顧和十公主坐在一輛七寶朱輪宮車中,“阿顧,你真的要出宮了麽?”姬紅萼挨著阿顧問道,神情極是依依不舍。

“是啊。”阿顧答道,雖然對已然熟識的太極宮有幾分不舍,對宮中的一些親人朋友也有一些依依之意,但是對於即將到來的宮外生活阿顧卻充滿了向往的心情,只覺得從車窗中湧進來的濃秣春光分外明艷。

姬紅萼沈默了一會兒,道,“阿顧,我會想你的!”

“我也會想你的!”阿顧應道,揮散了離愁別緒,笑道,“好了,又不是說我去了公主府,就不會再進宮了。就算我不肯進宮,阿婆也會想阿娘的,等以後進了宮,我一定第一個去看你。”

面上惆悵還沒有完全消散,姬紅萼便撲哧笑出聲了,“說的是。這可是你說的,可不準耍賴!”

“自然!”

少女的絮語夾著香風在空中飄蕩,如同水面上的波紋,略一動蕩,就迅速消散了!迅捷的馬蹄聲插入其中,忽如其來,由遠及近,經過了阿顧和姬紅萼的七寶朱輪車,在前頭一輛宮車外停住,馬上戴甲少年勒住韁繩,向著車眾人拱手稟道,“末將參見公主,不知公主命人請臣過來,有何吩咐?”

一只雪白的素手將宮車車簾打開,姬華琬傲慢的聲音從前頭宮車中傳出來,“怎麽,謝郎將,本公主沒有事情,便不能找你麽?”

這對話。

阿顧心中一動,不由和姬紅萼對視一眼。

姬華琬十分得先帝寵愛,在宮中可謂是要風得風,要雨得雨,聽得她這句話的口吻內容,雖含著些許傲慢性子在裏頭,但隱藏著的好感卻是十分明顯的。

阿顧打起微微晃動的車簾,從簾子縫隙裏看著外頭馬上的少年將軍。

這少年一身銀白色的盔甲,騎在一匹駿馬之上,英姿颯颯,頭盔之下眉目如星,是難得一件的美男子,只是阿顧瞧著他的側臉,不知怎的卻覺得有幾分眼熟。不知怎麽的,她忽然想起玉華閣中,清河公主姬玄池說到謝輔機時,八公主婉轉紅暈的明媚雙頰。

想來,車窗下的這位少年將軍,就是那位清河公主提到過的謝輔機吧?

姬紅萼挨在阿顧身後,也從簾子中偷偷探看著外頭動靜,唇角微微翹起,湊到阿顧的耳邊,輕輕道,“阿顧,外頭的這個,就是謝弼謝輔機了!”

謝弼!

阿顧耳朵一動,“他叫謝弼麽?”

“是啊。”姬紅萼道,“新封的千牛衛中郎將謝弼,字輔機。阿顧見過他麽?”

“上次在聖人的甘露殿恰逢他辭出來,匆匆見過一面。”阿顧語焉不詳道,“當時沒有看太清楚,這次見了,才會認不出來。”

上一次,她奉姬澤詔去甘露殿的時候,正遇到剛從安西回來的寧遠將軍謝弼陛見,姬澤欲封謝弼為新建的神武軍大將軍,謝弼卻推辭了,最後領受了扈衛聖人身邊安全的千牛衛中郎將一職。他從殿中辭出來的時候和自己擦肩而過,只一面的風華,便念念難忘,猶如天光雲影,笑若春山。

這位新任的千牛衛中郎將謝弼少年俊朗,英武過人,也難怪高傲的八公主姬華琬竟也會傾心於他呢!

“這樣啊!”

姬紅萼靜默了一會兒,忽的吃吃笑起來,“阿顧大概不知道這謝弼是什麽人吧?”

“謝弼其父是太子右衛率謝豐賓,當年參加西河之戰,在王連恩帳下做先鋒,在隴川遭遇敵軍,苦戰得勝,謝豐賓由於寡不敵眾,戰死在疆場。消息傳回長安,父皇很是痛惜。此後,父皇命收養一批烈士遺孤入宮,列為假子,謝弼就是其中一位。謝弼年紀和我皇兄差不多,便做了皇兄的陪讀,和皇兄交情十分不錯,八姐姐偶然見過幾次,不知道怎麽回事,便一門心思喜歡上他!”

阿顧柳眉微挑,她小時候在湖州的時候,也是聽過西河之戰的。

建興十年,東突厥龍末可汗率軍進攻大周,老將王連恩率軍抵抗,大敗於西河。八萬大軍死傷過半,王連恩自己也被驚馬踐踏雙腿,不覆能再上戰場。龍末可汗此戰後進軍河北,殺人盈野,韓國公顧鳴率大軍抵抗,恰逢東突厥內訌,龍末撤軍。正是因為這一次戰爭,促使神宗皇帝決定擱置府兵重用藩兵,加大節度使權柄。收烈士遺孤入宮,便是安撫軍心的一條重要舉措。

這批少年雖說是將門遺孤,但家世零丁,年紀單薄,入了宮後,名義上說是神宗假子,哪裏能比的上真正的皇子,宮中人如何會真心看重?只怕謝弼的那段日子在宮中很不好過。謝弼在宮中行走,得到當時的九皇子姬澤青睞,和姬澤結下情誼,也算得是一個人物。如今,神宗皇帝駕崩,姬澤登上帝位,謝弼與新帝有發小情分,來日前程遠大,是可以預期的事情。

她偏轉螺首,含蓄道,“我聽說,這位謝郎將這些年在安西立了不少戰功。謝將軍能夠得到聖人看重,策為千牛衛中郎將,想來也有他的過人之處!”

姬紅萼眉宇輕彈,卻頗不以為意,“論真本事,他自然是有一些的!但大周這麽多的宿將,若千牛衛中郎將乃是天子近職嗎,位高權重,若只憑他的真本事的話,要熬多久才能輪到他上位。說到底,還是仗著……了!”

車窗外,姬華琬的聲音悠悠響起,帶著一種阿顧幾乎從來沒有從她口中聽聞過的溫柔客氣,“謝郎將,待會兒到芙蓉園,你可願多陪我走一走?”

“抱歉,”謝弼在馬上伏身,“臣身為千牛衛,身負扈衛皇室重任,不敢私下行游玩之事,還請公主見諒。”

“你……”姬華琬頓時惱將起來,強迫自己放軟了眉毛,柔聲道,“有這麽多千牛衛和羽林軍護衛著,能出什麽事情?謝將軍,你去了西域多年,我……很想你,難得你終於回來,你就給我個面子吧!若是你怕我皇兄怪罪,我替你去跟皇兄說一聲。”

“職責所在,與聖人無關。”謝弼硬邦邦的答道,

“瞧著八姐姐雖然對這位謝郎將有心,但謝郎將卻沒有多少意思呢!”簾子放下,阿顧低聲道。

兩個女孩面對面看了幾眼,姬紅萼嗤笑出聲,“算了吧!八姐姐那個脾性,雖然長的著實漂亮,但哪個有骨氣的男人能夠真心喜歡?”

“微臣負責帝駕的扈從事宜,公務繁忙,”車外傳來謝弼略帶一些忍耐的聲音,“若是八公主沒有什麽特別的吩咐,微臣便先告退了。”謝弼說完,便策馬轉身,不理姬華琬連連叫喚挽留,策馬走遠了!

姬紅萼朝阿顧挑了挑眉,意為你看我說的對吧?

阿顧一噎,撲上去扯了扯姬紅萼的臉蛋,“阿鵠,你今年才幾歲,連這麽深透的道理都懂,是不是太早熟了?”

“你敢笑話我?”姬紅萼尖叫一聲,也撲到阿顧身上,二人笑做一團。宮車之中,幾位小宮人看著自己的主子,眼睛中俱有著無可奈何的笑意!

七寶朱輪宮車又沿著夾道走了一刻鐘時間,格拉一聲停了下來,侍衛在車外稟道,“聖人,太皇太後,芙蓉園到了。”

阿顧打開簾子觀看,見天空蔚藍,陽光燦爛,照在面前的芙蓉園上,芙蓉園中花團錦簇,天水一色,兩岸亭臺樓閣風光秀美,精致輝煌,不由脫口讚道,“真漂亮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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